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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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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2-19 21:22:35 文章来源:中华美网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省城的一隅碰上的贾兴桐君。当时他站在锦江宾馆的门厅入口处,宾馆的一个大厅在举行一次特殊的拍卖会。拍卖会展示了一幅长卷的中国山水人物画,画的是长征的内容,作者皆是当今中国画坛的名流。据说是这个长卷放在中国的人造卫星上围绕着地球转了十万八千里,回来了,身价也涨了十万八千倍,拍卖的底价是八千万人民币!为了造势,主办者请来了省城的达官贵人、社会名流,更不乏各样花红柳绿的小姐太太们,拍卖场内万头攒动、挤得是水泄不通。仔细看了这幅名流们的应景之作,我从人流中挤出会场,对于中国的美术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酸楚。走出门来却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贾君,瘦小的个子。最普通的一身蓝布衣衫,宛如一个双流县很少进城的老农民,惶惶然而不知所措的打量着这个熙熙攘攘的神圣殿堂。
多年不见了,贾君说他最近二十年画了大批描绘故乡的水粉、水彩风景画,很想请我看一下,想在有生之年办一个画展、出一本画册,我是了解贾君的,他是有实力的、有厚度的,一个比这些在台面上炒作的对象不知道好多少倍的好画家。我本不是社会之中的得意之人,又不是当今美术界的主流画家。在成都也没有多少关系和实力,但对于他求其友声的愿望是很难拒绝的,我也希望世人、至少是四川的世人了解植根于川西而又热爱川西,表现川西的画家。
我与贾兴桐断断续续的交往了有30年之多,文革之后他在成都市文化宫组织工人业余美术创作,我在航天部一三二厂工会,组织工人美术创作,所以有工作联系。他又请我去文化宫讲课,就比较熟悉了。那时的他主要是搞组织和辅导工作,是成都市美术界的大忙人。没有多少时间挤出来画油画创作,但却把有限的业余时间挤出来画一些小幅的川西农村——他的家乡的风景画、风情画。他也曾请我到他低矮、幽暗的家中去看他这些画。当时他主要的谈吐还是遗憾没有时间画大的油画创作,因为他是单位骨干,断然不敢像我一样装病、旷工去画画的。当时我看到他的这些故乡组画,就感到没有一点猎奇、采风和编故事的痕迹,而是从他的血液中的自然流淌出来的东西,这些东西与美院和美协提倡的主题创作相距甚远、格格不入。但我自发的感到喜欢,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子弟,在用自己的眼和心叙述和描绘自己的生活与自己祖辈的生活环境。这种浅酌低唱又伴着与生俱来的中国画式的韵味和中国曲调的余音袅袅。这种南方农民的没有怨天尤人、大喜大悲而又长期的一代接一代的劳动方式深深的打动了我。所以,我曾劝慰贾君,将这种方式继续下去,没想到他一坚持就是三十余载!
其实早在文化革命之中,贾君已是中国美术界的风云人物,他创作的“童年”油画,用一群解放后幸福的小学生去参观收租院被卖掉的小女孩。这样一个激动人心的瞬间,抓住了许多中国人的心。他这幅作品参加了1972年的全国美展,印在了全中国的小学生教科书上。但无情的生活把贾君推到了另一个方向,一个时代中心的油画人物画家,慢慢地被边缘化,变成了为当今社会及大众不熟悉的农村风景画家。时髦的热点转换为冷漠的孤寂,其间经过了中国美术家的伤痕时期,经过了“八五”新思潮对中国传统画的批判,经过了轰动而又激烈的当代中国美术各种思潮的冲刷,从政治波普到情色艺术……一个个事件随风而逝,一个个明星又炮制出来。贾君却一直躲在自幼生长的故乡,安宁而又温馨、清淡却并不富足的川西农村腹地,乘风浴雨、取天地精华,编织他自己的一首首小诗,一个一个关注自然和改造了自然的川西人的故事。
我自己,由于命运的安排也走到了与贾君有些相似的艺术之路上,由于慢性疾病的疗养和家庭生活的不幸,我曾长期独步于川西农村,由于对母亲的思念,我曾发誓,用最小的笔织五十幅川西风景画,以解让母亲到川西过晚年生活的遗愿。在漫长的寻觅之中,我深深的体会到了把这种温馨、浸润、含蓄而又不外露的川西农村提炼为纯粹的油画作品的困难。但在这条不归路上,我亦不可能回头了,看到贾君、看到贾君的作品,亦有知音的感觉,亦有不再孤单的慰籍。我们都不是时髦的弄潮儿,但我们都用了30年对川西大地一往情深,愿后来者看到我们的画,有一种心灵深处的安慰吧!我不是农民之子,而仅仅是一个海外的游子,所以我更多的是开着摩托车,去寻找心灵的家园,透过朝烟、暮霭,把一个个农村竹林茅舍幻化为母亲的襁褓,落魄者的归宿之地,我更多的是在尝试把普通人的悲欢离合、情与爱、生与死的思念表现在川西风景画之中。我的生活决定了我不得不多走路,去寻找形式与内容怎样巧妙的结合,制作出来耐看、耐人寻味的画面效果。所以很多时间我亦画的不自信、画的痛苦,而不知最后的结果。
贾兴桐与我不一样,他从农村的最底层走出来,从幼稚之年便已熟悉了川西农村的鸡鸣狗吠、风雨之声,长期的写生和反复的提炼,他对水粉画的基本语言和表现技巧已纯熟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慢慢地,他从写实主义的表现生活走到了写意表现情绪为主的方向,舍去了不熟悉的猎奇者对农村风景每一个细节的记录,而主要着力与他要表现的侧重点,春夏秋冬、朝晖夕阳,他都可一挥而就,似乎信手拈来,却又淋漓尽致、感人肺腑。他不需要到处奔走去寻找水源,犹如一个沙漠中的人感到死亡的胁迫,他从小站在清纯的故乡水之中!看到他的作品,那种自然流淌的感觉,是值得许多同行羡慕的。至少在这一点上,我认为贾君是幸福的,他的作品有着深厚的川西农村生活的积蓄,而且是自然的提炼和静化了的,他最接近于真实的中国农民的生活,最真挚的表现着对这种生活环境的依恋和关爱。这种品质的绘画,在当今又是何等的少啊!
贡布里希在西洋美术史中写到,古往今来的大师都是在表现和创造他们自己最熟悉的生活,他们的创作之源都出于他们的生活环境50平方公里之内的地方——请注意,这些大师没有一个是猎奇者。
我不由得在读贾兴桐先生的画之后的冥想之中想到了西方美术圣经上的这句话,想到了淡泊与坚持之可贵,想到了熟悉(而不是无心者的熟视无睹)与发现和创造的可贵,这些都是造就古往今来的艺术大师的基本元素。
默默人生路,大家都在走,与贾君几十年的交往,我不由的想到了风景画的鼻祖——英国的康斯泰伯,他一生都在画他的故乡,还有米勒、梵高、毕沙罗、怀斯……这些世界画坛上的古今大师都没有去制造炒作的故事,他们都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热爱家乡,热爱故土,而不为一时的时髦的名利所动者,他们都是被上苍之神指引着走向命运的终极而不悔者。下雨了、又天旱了、白了、黑了、红了、紫了。世态炎凉、过眼云烟。在他们平凡而又伟大的艺术实践中,世间的虚假繁华有如远去的虫鸣蛙声。他们仿佛不知道有政治、经济。而始终埋着头在涂抹,在编织那无字的歌曲,始终在达官贵人、商贾、艳妇、灯红酒绿之外的大自然的安宁和谐之中徘徊、追寻……。犹如在夜深人静之时去听那故乡母亲均匀而又甜美温柔的呼吸之声……正是这种天籁之声召唤着这些古往今来的情种燃尽一生的热情与精力去书写被尘世抛弃的精神的失乐园之梦……。我以为贾兴桐先生正是这种一往情深的艺术殉道者。今生今世,可能没有名声、地位的显赫,却有一颗略胜于吴冠中先生的更纯洁的内心……
故乡的山、故乡的水变了,但故乡的云、故乡的雾却始终在贾兴桐的心中缠绕。他似乎不与此情此景同步,却又总是用一种更概括与朦胧的手法在给我们提示川西农村山水的某种特质和情怀,当你在人世的名利场上追名逐利失意之季,当你遭遇了生活的不幸、贫病交加之时,看到贾兴桐清纯可人的川西农村风景画,难道不为之神往吗?有一道小溪在轻声歌唱,有一个村姑汲水之后走入竹林深处,田间的小路打湿了你的衣裤,微风吹开了晨雾,远处的半空又仿佛看到大峨山、二峨山的仙山琼阁在向你招手……离开吧纸醉金迷的大城市上流生活,归来吧浪迹天涯的新世纪游子。
在四川美术学院成立70周年之际,我们组织出版这本贾兴桐的画册,既是对母校的献礼,亦是对四川美院体系的回顾。在我的前后学友之中,能终其一生成一事者甚少,能一生献给中国农村,反映中国农民的生活者更是寥若星辰。罗中立已开中国美术之先河,无论是他画的超现实主义的农民头像还是近20年较为表现主义的农村故事、夜话,乃至一张速写,无不透出辛劳的并不富足的中国农民的汗水气息,这是没有长住山区农村的大城市洋学生、洋画家画不出来的。这种强刺激的苦涩而酸酸的汗臭味,给人的感官不可能是单纯的愉悦,但它似乎在提醒城里的人们谁是你的衣食父母,它似乎是共和国良知与教化的需要。贾兴桐这个中国农民的儿子却恰恰不喜欢这种效果,他更在乎的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川西农村,母亲怀抱的温馨感觉——因为这里是他的故乡!是他生长的地方!累过,穷过,但是对川西山川的回忆有如对母亲的回忆,始终是美好的!如果说罗中立的画是盐,是共和国精神的需要,我觉得贾兴桐的画更像蜜,是甜而不俗的另外一种产品,也许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他会有另一种生命力。今天的地球已变得很小了,加速的城市化建设极大的改变了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生活,当成亿的人都住在城市的水泥森林狭小的鸽子笼中,当你面对电视中一个一个大自然的灾难和绿色和平组织的呐喊时,来回望一下贾兴桐的川西风景画,不觉得陶渊明所追求的那种境界是多么的可贵吗?当农耕文化的美好意境都不复存在之时,这种回望与反思不是有更大的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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