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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放飘逸 俊爽多姿
——莫是龙《三竺》草书诗卷赏析
文/左建国 吴运友
【摘要】莫是龙的《三竺》草书诗卷，书写的是作者三首诗。以奇特想象和精妙的诗歌语言、风流跌宕的草书艺术，表现了热爱大自然的山水情怀，也在“烟霞之盟”中找到心灵的归宿。其书法如“五陵豪侠，宝剑金丸”，重视继承传统，酝酿诸家，匠心独运，形成了豪放飘逸、俊爽多姿的独特书风。从而达到了米芾的“放笔一戏空”，挥手拂云烟的大境界。他卓有成效的艺术探索，为云间书派的艺术崛起中华书坛，铺垫了坚实的基础。
【关键词】莫是龙；《三竺》；心游万仞；豪放飘逸；俊爽多姿
“书为心画”作为传统书论中最早的重要命题，自西汉杨雄提出后，就不断有人证明它的存在与合理性。宋朝的朱长文曾评价唐代书法大家颜真卿云：“其发于笔翰，则刚毅雄特，体严法备，如忠臣义士，正色立朝，临大节而不可夺也。扬子云以书为心画，于鲁公信矣！”①这似乎成为不易之论。“书者，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②清代刘熙载书如其人论影响更大。故先贤俱以人品胸怀、气节道德作为衡量书法层次的重要标准。
董其昌在《小雅堂集序》中曾高度评价其师兄莫是龙云：“虽嘉隆诸子，凌属一时，海内名流，洄沿景赴。独廷韩富有天才，自开堂奥。国工大匠，莫不延想风华，赏其高韵。”③此人真的有如此值得称颂的才华吗？作品写得是什么内容呢？以及彼时的情感和展现了什么样的思维胸襟，乃至性格特质的外化表达呢？
于是，笔者不揣冒昧，对《三竺》草书诗卷作认真的考辨，其诗歌与书法艺术也作简要分析，求教于大方之家。
《三竺》草书诗卷
一、卷面：诗歌自作，山水情怀。
莫是龙现存的文集有《莫廷韩遗稿》十六卷（1602）（藏日本东京内阁文库）、《石秀斋集》十卷（1604）、《笔塵》一卷、《画说》一卷、《小雅堂集》八卷（1632）（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据说还有《莫廷韩集》问世，但已佚。
文字见录于莫是龙的诗集《石秀斋集·卷十》。《石秀斋集》同莫是龙生前刊行的《莫少江集》一样是纯诗集，《莫少江集》（隆庆二年，俞宪刻）仅一卷共30首诗，而《石秀斋集》规模扩大到了十卷共1125首诗。据台湾馆藏万历三十二年（1604）初刊本，此书为莫是龙外孙潘焕宸所刻。由于流传极少，故知之者如凤毛麟角。又有清康熙五十五年刻《云间二韩诗》本（《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存世。
释文如下：
三竺：三竺烟光翠不收，山藏寺影竹藏楼。若逢双屐云生处，定是诸天最上头。北固山：天甕城头紫翠寒，双峰遥挂海云端。空江片月秋如洗，天落芙蓉镜里看。金山：万里狂澜一柱迴，中流忽诧玉崔嵬。当年烂醉留云石，呼得天风海月来。书以翼亭尊丈，名家一笑。④
《三竺》草书诗卷，纵24.4厘米；横183厘米。由于之前没有人说明出处，故许多转载或残缺不全，或顺序颠倒，更谈不上对其内容与书法艺术的解读。又因未见创作时间，“翼亭尊丈”究竟何人，不得而知，待考。
二、诗歌：精骛八极，心游万仞。恢宏明亮，飘逸清新
古人向来看重诗文，而轻视书法。因为诗文为立身、立言、立德之根本。莫是龙的诗才是超群出众的。这方面，得到多方面的认可。皇甫子循是苏州嘉靖年间的进士，文坛翘楚，十分推崇莫是龙的诗才。莫是龙31岁时就有诗集《莫少江集》问世，当年可谓诗坛骄子，文社领袖。董其昌曾高度评论莫是龙的诗：“和雅加以气骨，浩瀚出之雄深。意象音节，几掩江左操觚之士，雅慕宏道，祖其诗律。”⑤
“三竺”，在杭州的东南方的天竺山，有上﹑中﹑下三座寺院，合称“三天竺”，简称“三竺”。这里云烟凝结，苍翠清明，竹林掩映，寺庙幽深。到了这样的美景之中，莫是龙感慨万分：“若逢双屐云生处，定是诸天最上头。”，如果穿着仙人之鞋行走在云端高处，那一定是在天界上头！此处的联想与李白的名句：“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长江边上的镇江古城，有“京口第一山”之称的北固山，双峰对峙，石壁嵯峨，山势险固，风景秀丽。“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诗人为大自然美妙风光所吸引：“空江片月秋如洗，天落芙蓉镜里看。”如此奇句，情趣盎然，使这雄浑浩瀚、风月无边之美景，频添一分闲情雅致，可以横绝千古！
金山也是镇江的一个岛屿，风景幽绝，形胜天然，有“江心一朵美芙蓉”之称。《白蛇传》中“水漫金山寺”的传说，就源出于此。作者曾亲自拜访过此处，留下一首《访金山禅者不遇》诗为证：“只洹精舍石桥通，欲归迷尘叩远公。家住寒云双树里，身携只履万山中。悬崖飞瀑疑清梵，隔院深松听晓风。何必持缘礼真相，一看留偈性俱空。”⑥诗人乘兴而来，失意而归。暮色降临，万事俱空。直教得醉客长啸，余音渺渺。天风浩荡，月色苍茫……
纵观这三首诗“精骛八极，心游万仞。”（陆机《文赋》）。我们不能不赞叹诗人的才华横溢、豪迈奔放、清新飘逸。的确，这位江南名士既有落拓孤独，悲愤幽怨的一面，也有豪放不羁，潇洒风流的一面。理想很丰满，“若逢双屐云生处，定是诸天最上头。”；现实很骨感，“当年烂醉留云石，呼得天风海月来！”， 这样的诗句我们读来感觉是精妙绝伦，满口余香！
莫是龙一生钟情于“放怀楚水吴山外，得意唐诗晋帖间。”早在嘉靖三十一年（1552），十六岁所作《秋山无尽图卷》就已十分可观了。其跋云：“每登名山，常思作图，竟未可得。今日张伯起从舟中游新江，遥望山川嵚秀，岩壑幽奇，因展箧中所藏黄大痴《秋山无尽图》把玩，心境顿开，颇合吾意，参其法度，遂为作之。”⑦这种成熟的口吻与文字功力，已不像十六岁少年。2018年，上海博物馆的“董其昌书画艺术大展”中，同时展出了亦师亦友莫是龙的山水图册（八开），十八岁的天才之作一时惊艳世人。画中高山奇峰、深谷幽涧、古树老屋、野水孤舟，都给人隐逸超脱之感，深得文人画宗旨。故而冯梦祯说他：“生而文彩风流，妙绝时人，工诗工书画，书法妍婉，度褚登善、米南宫前，而画出蓝黄公望。”⑧
万历十年（1582），46岁的莫是龙肩负着家族的期望，再次赴京应试。谁料这次又是折戟沉沙。“两就北闱之试，虽数遇知己者，而文卷误失，辄致遗弃，命运坎坷乃至如此。”⑨据说这次考试的试卷又丢失了，无异于灭顶之灾！四次赶考屡屡遭受挫折，（与吴门书家文徵明8次，王宠7次考场失意，真好有一比）心中之痛，痛何以堪！ 无语！昔日之豪首命运难测，惟有同好友知己倾诉：“试看归雁与征鸿，君自西飞我自东。立马道傍无一语，祗因双泪洒西风。”⑩
这一年的冬天，莫是龙于长安旅邸，秉烛兀坐，对人生作了深刻的思考，写下了《笔麈》。其中说：“人生最乐事，无如寒夜读书，拥炉秉烛，兀然孤寂清思，彻人肌骨。坐久佐以一瓯茗，神气益佳，尔时闻童子鼻息，是当数部鼓吹，或风生竹树间，山鸟忽啭，倦魔都尽，往往徘徊达曙，强就枕席。晚凉箕踞，临池数酌，设笔墨摹古帖一二行，援琴而鼓之，神游羲皇矣。”⑪读书随处净土，闭门即是深山，正是吾愿。“……我愿去郭数里，择山溪清嘉林木丛秀处，结庐三亩，置田一区，往返郡邑，则策蹇从之。”⑫诗人希翼远离尘俗，逍遥物外，心与万物相契的诗意栖居。
三、书法：五陵豪侠，匠心独运。豪放飘逸 俊爽多姿
《三竺》草书诗卷因为写的是自己的诗，驾轻就熟，有感而发。故能一路写去，酣畅淋漓，仿佛全不用心。诗卷有如下特点：
（一）落笔如刀，力透纸背
草书是对笔法要求难度最高的一种书体，古人云：“不善草书者，不能称之为书家。”观此帖下笔果断，硬朗俊俏，清净自在，诗情画意。既有金石感，也有舞蹈的韵律和雕塑的立体感。
细看《三竺》用笔，起、行、收功夫深厚、出锋、藏锋、中锋都能自起自倒，进入化境。或中锋行笔，或中侧并用，速度快而有力，尤其是曲直、转折、以及弧形都能很好地控制。可见他对笔法有独到的认识。《论书》云：“钟元常谓‘多力丰筋者圣，无力无筋者病’。盖知笔端之妙全在筋力，筋力之势运于指腕。”⑬如《三竺》卷中：“年，烂醉留云”“年”字一竖，倾斜恰到好处，空间占3字以上。两端都不露锋芒，线条又十分粗重，沉着强健，与左边纤细多变的笔画形成对比，极力夸张。其后几字枯笔，在连续绞转之中不散、不断、不弱，极见功力！ 又如：“寺影竹”三字，“寺”字结体紧缩，与“影竹”二字开张形成鲜明对比，墨色变化，由浓至淡，由淡至枯，一任自然。“竹”字线条如金蛇狂舞，美不睱接。
“万里狂澜一柱迴，中流忽诧玉崔嵬。”那些极富意味的线条和点画，表现为轻重疾徐、方折圆转、开阖流注。无不显示出沉着痛快，情驰神纵。莫是龙对笔墨有着自己的独到见解，其《画说》云：“古人有笔有墨，即谓有轮廓而无皴发，谓之无笔；有皴法而无轻重、向背、明晦，谓之无墨。”⑭可见他是以书入画，而又以画之理论参入书法，书法之神乃出。
（二）结体奇险，俊爽多姿
莫是龙主张“书不师古，终乏梯航。”，但是师古还要求变。他说：“至于平日摹习之功，不以寒暑少辍。每得清宴，便置古帖墨迹披玩游神，心手渐熟，姿态横生，所谓‘卧王濛于纸端，坐徐偃于笔下。’法度既得，任吾心匠，适彼互合，时发新奇，无论求甘心眼，即古人何不可至。学者轻视之则矜持太过，无心手操纵之奇，无惑乎其不逮前哲也。”⑮
结体奇险，俊爽多姿是该作品的显著特色。字势峥嵘全仗别出心裁的机智，高度的想象。它以骇目的造型、夺人的气势造成新奇感、刺激感。如结尾“天风海月来”五字，“天风”两字紧缩，风字下部引出海字尽力打开。顿觉奇异，最为骇目的是“来”字，字形特别夸张，左右回环取势，枯笔而成，锐利而粗重，笔力千钧又神气完足！形成又一次抒情的高潮，然后戛然而止。
《三竺》草书结体变化丰富，粗细悬殊，长短不一。有的字形纵向拉长，有的字形横向拓宽，意多含蓄古拙。有些善于字内造险，又能通过欹侧变化，达到平衡。或者是字与字之间，也通过不同方向欹侧变化达到平衡。
总之，作品里的字都是有生命的，是多维立体的。奇巧和险势，意象时如春蚕抽丝、时如风卷残云、时如高山流水、时如秋风落叶，粗如老树枯藤，细如钢丝缠绕。 如此帖：“上头”二字，结字形态俊美，气息贯通，上紧下松，自然天成。“头”字左右呼应，顾昐有情。 又如：“双峰、挂海”，用笔翻飞，抑扬顿挫，时提时按，神采飞扬。四字形成动静对比，疏密对比。每于险中生态，掩映相发，俊爽多姿。
（三）意趣盎然，变化多端
书法的真谛在于抒情写意。 妙若天成的“佳趣”是莫是龙追求的目的。莫是龙在临摹钟繇之法帖后跋云：“钟王书法妙若天成，学者一日不在心手间下笔，辄无佳趣矣。偶得精楮，临杂帖如右，恨为世代所限，不能追古，徒然三叹。”莫是龙非常赞同苏轼和米芾等人在魏晋书家的“从心所欲”的基础上，创造出了“率真、写意、求趣、求拙”的尚意书风。
如：“金山寺、万里狂澜”，字与字之间，或独立或连绵，如仙人轻歌曼舞，又如花开花落，溪流潺潺。“故欣赏他的书法，犹如入深涧丛林，时有高峰坠石之惊，忽得鸾飞燕舞之喜，放纵快利之豪，轻云鹄飞之逸一一扑面而来。这就是他的匠心独运，万难摹仿。”⑯
通观整体章法，变化多端，轻松自如，顾盼呼应，痛快淋漓。时而圆润秀媚，时而苍劲挺拔。字距行距，开合聚散，疏密有致，皆有情趣。天马行空，自由自在。真可谓八法之散圣，字林之侠客！
（四）酝酿诸家，匠心独运
董其昌曾精炼地概括出其草书特色：“廷韩则风流跌宕，俊爽多姿，酝酿多家，匠心独运。”⑰我们发现《三竺》草书诗卷还有如下艺术特色：
其一，有黄庭坚之高韵，“长枪大戟”较少，“宝剑金丸”居多
黄庭坚的草书“得张长史、僧怀素、高闲墨迹，乃窥笔法之妙”，浑厚雄健,如龙飞风舞，超轶绝尘。长枪大戟, 大开大合，为世人所称赞。尤其讲究对比与变化关系，墨色的浓与淡、干与枯等。莫是龙的草书不乏黄庭坚的高韵，而“长枪大戟”较少，“宝剑金丸”居多。得其笔意纵横，苍浑雄伟，字法奇宕，劲健洒脱等诸多特点，墨色也可以干枯并用，空间常有干脆利落的短兵相接，尤其能显示出书者摄锋运笔的高超书艺。
其二，有王宠之雅拙，“翩翩欲度骅骝”较少，“骏马下坂” 居多
万历四年（1576）的春天，莫是龙与朋友曹铣等人乘舟游江南。旅途中，莫是龙欣赏到了王宠的《宋之问诗》、陈淳的《草书李青莲宫词卷》等吴门书派的佳作，并应邀欣然命笔题跋：“王履吉平生规模子敬，晚更遒逸，翩翩欲度骅骝前矣。此卷尤为得趣。当是山居清暇，心手俱畅时笔也。丙子三月，获观于曹驾部舟中时过宝应，澄湖落日，不知身在飘蓬羁旅中也。”⑱王宠书法雅中藏拙、格调高迈，得到了莫是龙的高度赞扬。但其有些作品，并不理想，笔画只写出一半，好像没有写到位，因此莫是龙评曰：“结体甚疏，虽烂然天真，而精气不足。晚年行法飘飘欲仙。”⑲比较王宠的书法，莫是龙的草书更显得豪气满怀，遒劲有力，风樯阵马，沉着痛快，苍劲飞动，狂放不羁。如惊沙坐飞，孤篷自振，变古法为我法，有明显的个性。
其三，有张弼之放纵，“瘦若枯藤”较少，“笔走龙蛇”居多
明代前期，云间派有草书名家张弼（1425——1487），其草书以唐代张旭、怀素为楷模，亦是明初草书家意欲改变元代赵孟頫以来蕴藉清妍的书风，追求挥洒放纵的延续。他的一些作品，狂草中加入章草笔意，在意念上与早期的宋克、俞和颇为相近。往往酒酣兴发，顷刻数十纸，疾如风雨，矫如龙蛇，欹如堕石，瘦如枯藤。更喜作擘窠大轴，怪伟跌宕，震撼一世，人称“张旭复生”。
莫是龙草书有张弼之放纵，但“瘦若枯藤”较少，“笔走龙蛇”居多。恪守晋法，甚为严谨，避免张弼的字有“结法实疏，腕力极弱”的不足，也没有“线条缠绕，轻浮妖娆。”之嫌，而是字与字之间基本保持独立，连绵书写较少，典型的“二王”书风。某些局部圆转流畅，气息优美，柔和润泽，一气呵成。收则急敛锋芒，放则飘然无羁，足可见豪逸清雅，才情过人。
其四，有董其昌之禅意，“飘飘欲仙”居少，“豪逸有态”居多
董其昌为“云间派”杰出代表。书法得晋唐神韵，承宋元遗风，以禅入书，追求禅意境界，创造了以俊逸、虚和、淡远为特征的一代书风。兼有“颜骨赵姿”之美，并有怀素的圆劲和米芾的跌宕。风格萧散自然，古雅平和，其中《试墨帖》为大草作品，在整个长卷中最为精采，狂而不怪,草而不乱，真正达到了天真淡远的境界。
莫是龙有董其昌之禅意，“飘飘欲仙”居少，“豪逸有态”居多。“五陵豪侠，宝剑金丸，意气自喜”。“五陵”是指长陵、安陵等汉代帝王陵墓的统称，那里官宦子弟居多，自然豪士不少。莫是龙自称“儒侠”，其率意的笔法，俊逸的结体，奇诡的布局，一洗晋唐以来和平简远的书风，从而创造出激越痛快、神采奕奕的艺术意境。如公孙大娘舞剑忽快忽慢，变化多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⑳
莫是龙的书法得其父莫如忠的亲炙，故入二王古法很深。书学渊源主要来自羲献、米芾、东坡等人，兼及晋唐宋各家。取法乎上，博采众长，形成豪健俊爽，纵横跌宕的风格。王士贞评莫是龙书法云：“是龙小楷精工过于婉媚，行草豪逸有态。”㉑ “豪逸有态”指风骨爽朗，俊逸多姿。他还评价莫是龙的书法成就高过其父。好友冯梦桢记录了莫是龙才华横溢，诗书绝佳，激情四射，“落墨如飞”书法创作的情景：“所题咏海内名胜殆遍。每花晨雪夕，高僧之庐，酒人之室，窈窕出红绡而乞诗，侍儿捧练裙以题字。廷韩落墨如飞，人人各意酣往，廷韩齿方强誓，将取衷古始成一家言，而名山忽已见妒矣。”㉒
其书法成就主要在行草书及大草。如台湾何创时书法基金会收藏的《游九峰记》，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大字行书《七绝诗帖》等作品，遒劲骨力，典雅隽美，深得同代人的赞叹。草书作品，十分精彩的有《山居杂咏诗册》、《三竺》、《陶潜移居诗轴》、《五言诗册》等等。呈现出俊逸多姿，风神潇洒，流畅多变，极尽奇宕纵逸之致，无拘无束挥洒出胸中的豪迈之气。
结语
莫是龙的《三竺》草书诗卷，“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㉓以奇特的想象和高超的诗歌艺术，以及风华绝代的草书语言，表现了作者热爱大自然的山水情怀，也记录了独特的生活轨迹。 “精骛八极，心游万仞。”《三竺》诗句虽寥寥数行，却展示出了充沛的活力和率意直白、涵盖天地的雄浑大气。《三竺》的成功，还说明了大草这颗书法皇冠上的明珠，不仅仅要具备高超的技法，更强调要有个性的表现，尤其要有一种气势之畅达、气魄之雄浑与气象之峥嵘，一种舍我其谁的大气概！
明代中后期，以董其昌、莫是龙、陈继儒为代表的“云间书派”，是一个可与“吴门书派”抗衡的流派，以魏晋“二王”精神为本，坚持着书法固有的传承性， 并以此主盟晚明书壇。步入晚年的董其昌还对誉为“羲献”的莫氏父子，敬仰如初。陈继儒认为董其昌之所以能达到慧心觉悟和修成正果，其著作能“如日月之光老而长新，江汉之水流而不腐”，与莫家父子“时时引入谈艺诵法，包括‘五家宗派’。”㉔是分不开的，可见莫君天分之高以及对董其昌的影响之深，莫是龙卓有成效的艺术探索，为云间派的书法艺术逐渐成为主流而崛起中华书坛，铺垫了坚实的基础！
注释：
①[宋]朱长文《续书断》，《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出版， 第324页。
②[清]刘熙载《书概·艺概》， 载《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出版，第712页。
③[明]董其昌《莫廷韩先生小雅堂集选序》，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明崇祯五年（1632）莫后昌、莫远刻本。
④[明]莫是龙《石秀斋集》卷十，清康熙五十五年刻《云间二韩诗》本，《四库全书存目丛书》。
⑤[明]董其昌《莫廷韩先生小雅堂集选序》，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明崇祯五年（1632）莫后昌、莫远刻本。
⑥[明]莫是龙《石秀斋集》卷八，清康熙五十五年刻《云间二韩诗》本，《四库全书存目丛书》。
⑦ 张连《形式美新论·莫是龙年谱》，（《红豆树馆书画记》卷三），上海书画出版社，2001年，第151页。
⑧[明]冯梦桢《莫廷韩先生小雅堂集选序》，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明崇祯五年（1632）莫后昌、莫远刻本。
⑨[明]《莫廷韩遗稿》卷十三，《与张崌崃中丞》。
⑩[明]莫是龙《石秀斋集》卷十，清康熙五十五年刻《云间二韩诗》本，《四库全书存目丛书》。
⑪⑫[明]莫是龙《笔麈》，陆烜辑《奇晋斋丛书》，清乾隆中平湖陆氏刊本，民国元年冰雪山房据清陆氏刊本影印，第 17 页。
⑬[明]莫是龙《书论》，《明清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95，第210页。
⑭[明]莫是龙《画说》，明万历沈氏刻宝颜堂秘籍，《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本。
⑮[明]莫是龙《书论》，《明清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95，第210页。
⑯楚默《豪逸俊爽动真趣——莫是龙书法艺术》，《书画艺术》，2004 年1月，第38页。
⑰容庚《崇兰馆帖六卷》，《丛帖目》第三册，中华书局香港分局，1982 年 9 月，第 1210 页。
⑱ [明]莫是龙题跋王宠《草书宋之问诗巻》，明嘉靖八年(1529），现藏于东京国立博物馆。
⑲ [明]莫是龙《书论》，《明清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95年版，第210页
⑳ [唐]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冯至《杜甫诗选》，作家出版社1956年版。
㉑ [明]王世贞《艺苑巵言》，凤凰出版社，2009年版。
㉒ [明]冯梦桢《莫廷韩先生小雅堂集选序》，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明崇祯五年（1632）莫后昌、莫远刻本。
㉓[晋]陆机《文赋》，江西美术出版社，2006年第一版。
㉔[明] 陈继儒《陈眉公全集董宗伯旧稿小序》，上海中央书局，1936版。
（左建国：上海市书法协会会员 吴运友：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
END
中华美网编辑/匡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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